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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兩傳醫師
「解表」討論四
（ㄧ）
以前常常喜歡開玩笑問學生，感冒的時候，脉為什麼會浮起來？如果學生的回答是經典的答案：「正氣抗邪於表」，那通常我就不會再理他了，表示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種現象的各種生理機制。
外感時，脉為什麼會浮起來？這問題困擾了我十來年。那時我認為，這是真正理解中醫的關鍵，如果能夠回答這個問題，那就能夠了解為什麼把脉可以理解生理現象，而古老醫書裡面所有的抽象理論，也將可以轉化為現代生理學的知識去解讀。
後來當我理解了「人體立體結構網絡」的概念，才知道「脉」的形體、位置、強弱、大小寬窄，都是被結構網絡所形塑的，是結構網絡決定了脉形、脉體、脉位。摸脉其實是透過血管的跳動，知道遠端結構網絡裡的狀態，包括組織的張力、體液（能量。註一）流動狀態，可總結為系統張力的浮沉、通滯、亢衰、盈虧。
用浮沉、通滯、亢衰、盈虧（脉診新八綱）去了解身體各部位的狀態，比傳統的八綱辯證：陰陽、表裏、寒熱、虛實，要清楚，有細節的多（我下一本書會有清楚、完整的討論），舊八綱是病象的描述，既沒有身體結構的概念，也沒有解析症狀之所以如此的因果來去。
（二）
從前我診所裡，有很多師傅幫忙處理病人的身體結構，我下處理指令，負責針灸以及收尾工作，還有開藥。師傅們處理完回來我這裡，我第一件事先把脉開藥。把脉時首先可以知道全身結構的狀況，然後再看看能量的流動，分辨是結構阻滯了流動，還是因為能量的流動、供給不足，不足以撐起結構。以前診所的師傅們，應該都還記得，我把完脉以後，被叫過來罵，哪邊手沒調好、哪隻腳沒調好的記憶，而那時我連病人身體的觸診都不需要做。
昨天治療一位大我十來歲的大姐，最近胃口不好，吃點東西就會脹，怕冷，睡眠很淺，一直起來上廁所。一吹風就很不舒服。昨天早晨3、4點起床，眼前一陣黑，幾乎昏倒。看診時兒子正好在旁邊，順便教他把脉。我把完脉說，這是右腳歪了，卡住右半邊身體，肋骨卡住影響食慾，頸部兩邊張力不一樣，影響頭部循環。怕冷是因為皮膚也繃緊了。大熱天，大姐來的時候還穿外套。
跟兒子說：「右脉尺部下沉繃弦，這是腿部結構扭旋的結果。弦脉都是因為結構網絡有所扭旋的結果，看看扭旋的部位和深淺。所以用理氣藥解開結構網絡，所有的理氣藥都是一種「放鬆」藥。有時也會用抑制亢象的清熱藥來解開結構的繃旋。」
「右腳是主要造成結構歪斜的原因，所以關尺部有一個轉折，到關部後脉變略歪斜而寬緩，有點跳不起來的感覺，這是肋骨歪而不算錯位，但是影響了中焦的循環，所以吃不下、脹而會有點想吐。摸肋骨可以觸診出歪斜但可動。」帶兒子摸了兩隻腳的張力變化。但是沒有觸診肚子，不過如果觸診的話，可以摸到繃緊略脹的肚皮，張力會是從恥骨聯合及右髖延伸上來。
「怕冷是因為表層繃緊了，而且偏右，寸部的脉也有的扭曲，所以頸部肌肉兩側張力不一樣。左脉的尺部雖然也略沉，但是不弦，所以左腳沒有問題。而且左脉的寸關尺連接很好，所以沒有張力轉折，肋骨沒有歪斜，左邊頸部也沒有問題。」
大姐的女兒在旁邊說，就是蹲在地上撿洗青菜啦，又蹲在廁所洗浴室、浴缸。後來我將大姐的右腳、肋骨調開，大姐頭也不暈，也不怕冷，腰也不緊，胸腹也不悶了。奇特的是她並不覺得右腳有問題。所以病人自覺的問題，常常和結構醫師所要處理的部位不一致。大姐原本覺得是感冒或是內科問題的。
（三）
結構的觸診，除了脉診，還包括全身，最重要的是可以判斷能量與結構的關係，也可以判斷結構之間的相互影響，以及能量流動阻滯的先後次第。也可以知道結構和內臟功能之間的因果關係。這比日本的腹診要清楚很多。
日本的腹診，從腹部的張力變化推測全身的狀況，這是有問題的。不是說不行，而是不精準。很多時候是結構影響腹部，結構影響內臟的循環流動狀態。腹部雖然也是整個變化其中的一環，但畢竟是果而不是因，因此從腹部部位及表皮、肌肉的起伏、皺摺、張力來判斷屬於系統變化或結構張力變化，就很模糊而不確定。
像從前我寫過中藥的暈車藥，葛根湯跟藿香正氣散等量。其中葛根湯是解開背部循環，藿香正氣散是解開腹部張力。雖然葛根湯也可以改變腹部張力，但是那是屬於能量系統的變化，而暈車、暈機則是結構不良，再因上下、左右搖晃，輕微頓挫而來的腹部阻滯，這必須裡氣藥才能解開，不是葛根湯的範圍。至於分量的比重分配，可以藉脉診、觸診知道。只是這種常備藥，還是等量預備方便。
（四）
前面「討論之一」一文裡的醫案，脉象的描述應該是有問題的，沒有三部的微細描述，而且不會一手有「浮脉」另一手沒有的，應是脉在組織裡的相對高度不同，這一點在古脉學裡是個大問題，虛弱的浮脉跟外感的浮脉無法區分。此外，如果可以加上全身的觸診描述，就會清楚很多。而不至於只憑病史及不清楚的脉診，就敢用「鬱火湯倍麻黃」這種重劑，這算炫技及賭命了。
註ㄧ：
這裡所說的能量流動，是指氧氣，養分，廢物的進出。而不是一般氣功的能量。
（未完待續）
「解表」討論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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